我的故事

文章来源: 校友    发布时间: 2013-04-22 14:50:05    浏览量: 7328
上初中
      公元一九五八年九月一日,是我迈进初中大门的第一天!吃完早饭,我对母亲说:“妈妈,今天开学,我到学校报名去了。”妈妈淡淡地说:“你去嘛,不要在大河里戏水。”我答应着,拿出在野寨小学读高小时曾经装过腌菜罐的小红布袋,一甩一甩地出了门。天空阳光灿烂,大地一片辉煌。我从口袋里掏出野寨初中(今安徽省潜山野寨中学)油印的蓝字录取通知书,看了又看,瞧了又瞧,心里特别高兴。我和涂兴旺、涂惠政一同到野寨小学读五年级,现在只有我考取了初中,心里多么得意呀!我一路走、一路想,不觉到了吴塘堰。
      吴塘堰和野人寨隔河相望,路边房子的外墙用石灰粉刷一新,用土红写着“鼓足干劲,力争上游,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!”“总路线、大跃进、人民公社万岁!”等标语。紧接着标语后的墙面上是一幅画:一个老汉坐在高高的粮囤上吸旱烟,左边画着太阳,右边画有白云。图上配有一首诗:“稻堆堆得圆又圆,社员堆稻上了天,撕片白云揩揩汗,凑着太阳吸袋烟。”往下看又是一幅画:一辆大货车车厢里正好装着一个大山芋!我看着看着,笑了起来!
      正在这时候,撑渡船的老翁杨松涛对着我喊:“你要过渡吧?快点!快点!”我上了渡船,过了河,走了一截软绵绵的沙滩,上了公路,便到了野寨初中的大门口。
      进大门十来步,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杨树,又高又粗的树杈上垂下几根粗粗的麻绳,是供学生爬绳用的。树边有一幢古色古香、飞檐翘角的房子,四周是走廊,柱子与柱子之间上相连下相连,雕龙画凤,式样相当别致。大门向南,大门两边各开有两扇大窗子。大门西边第一扇窗边贴着“报名注册处”。许多家长带着孩子在窗口办理入学手续。等窗边没人时,我赶到窗前,把入学通知书递进窗内,小声说:“我报名!”报名老师接过通知书说:“缴钱注册呀!”我急忙说:“我没钱,我做走路生!”报名老师微笑着说:“不是叫走路生,是叫走读生!你家在哪儿?”我转过身来指着大河说:“在距大河不远的西风岭!”报名老师微微点点头,望了一眼大河说:“走读生也要交学费、书本费,总共十四元钱。你回家想想办法,明天再来。后天要正式上课了!”说完,把我的入学通知书退还给了我。
      我回到家里,妈妈从食堂里把中饭打回来了。她盛了一碗饭放到我的面前,我呆呆地盯着碗,不动筷子,鼻子一酸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!妈妈问我是怎么回事,我大声哭喊:“没有钱交,学校不准报名注册!”
      父亲身强力壮,做事样样在行,被分派到古井什么地方砍树烧炭去了,十天半月也不回家,何况他也不支持我读书。我的入学通知书寄来的那天,我高高兴兴地把通知书捧给他看,他放下筷子,左手端着饭,右手拿着通知书在眼前晃了一下便递还给我,拿起筷子说:“哪有什么高兴呐,哪还念呐!只有挑稻箩问人借稻,没有挑稻箩向人借字的!”父亲即使在家,也帮不了我什么忙。妈妈见我愁眉苦脸的,有些心疼地说:“你父亲不在家,你找你哥哥说说,看他有没有法子。”
      哥哥涂葛应,长我六岁。汪岭水库开始修建时就入了党。他工作积极,可惜少有文化,许多有油水可捞的差事总也轮不上他。我在崩磡背后的冲子里找到了他。他和一群人在一个长塝田里给双季晚稻媷草。我把自己没钱报名注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。他沉默了好一阵说:“我也没有钱,我哪有么法子!”旁边的人,你一嘴,我一舌地劝哥哥给我想办法,哥哥很为难。拥有西岭片经济审批权的熊双友说:“葛应兄弟,你打个借条,我审批。在公家那里拿点钱解决你弟弟入学问题,你看怎么样?”哥哥连连点头说:“好!好!好!”
       第二天,九月二号,我顺利地报名注册,领了满满的一红布袋书。
(2012.12.9)
不准打饭
      一九五八年初秋,我在野寨初中一年级读书。由于交不出五十四元钱,做了个走读生,每天早去晚归。
      一个星期日的上午,我带着板锄、瓢、桶在门口小河里戽鱼。我首先挖草皮做坝堵住上游的水,再用草皮做好水荡外口的坝,先用水桶往外戽水,水浅了就用瓢戽。水越来越浅,小鱼小虾蹦跳得越来越急,我的心里越来越欢喜!
      突然,我听到一个严厉的女声:“你在这里干什么?为什么不到田里去劳动?”我站起身来,仰着脸望着这个干瘪、短披发、尖下巴、黑脸的下派女干部,她的名字叫潘云祥,因为她作风雷厉风行,骂人尖酸刻薄,社员们没有不怕她的,我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是学生!今天是星期日!”她左手叉着腰,右脚在地上点了一下,右手高高扬起,厉声喊道:“不行!学生也不行!能做一分工,坚决不放松!”我没有理睬她,继续戽水。潘云祥见我倔犟,咬着牙,恶狠狠地说:“今天你不下田劳动,食堂就不准你打饭!”说完,她顺着河岸气呼呼地走了。
      中午时分,我和妈妈来到食堂打饭。食堂主任“那不行”,果然不准炊事员韩小改打饭给我!厨房内还有两位年轻的积极分子黄皮和涂惠中,他们帮着食堂主任执行潘云祥的命令!黄皮很坚决,涂惠中较淡定。我质问理由,他们不分青红皂白,不提我是在校学生,只说我不下田劳动,不劳动就不给饭吃!任凭我如何抗争,都是以失败告终!妈妈含着眼泪劝我,要把她自己的饭给我吃,我怎能吞得下?
(2012.12.10)
 
初站办公室
      一九五八年九月三日,我进了野中102班教室,在22号位桌上坐下来,环顾四周,感到一切是那么新鲜、美妙。
      初中的课目比较多,课时排得满满的。早上两节,上午、下午各四节,晚自习三节。我是走读生,来不及上早上的课,更不能上晚上的课。夜间在家里想做作业,可怜没有油点灯!我唯一的时间是中午。上午第四节课一下,住宿生到茅屋大饭厅吃饭去了,我便趴在位上做作业。不管我是如何争分夺秒,作业总是是难以完成。
      一天下午,下了第四节课,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,班主任徐祯老师叫班长葛正国把我叫到办公室。办公室设在校门口附近那座古色古香的房子中间大厅内。我诚惶诚恐地从侧门迈进办公室,轻手轻脚地来到徐老师的办公桌前站定,低着头,等待徐老师的发落。
      徐老师五十岁上下年纪,身穿蓝色的中山服,脚穿黑布鞋,朴实无华。他坐在椅子上,从一叠作业内抽出我的作业本。他把我的作业打开,用笔指着说:“这一题做错了,这一题不完全,还有好几道没有做……你这如何是好?数学这东西像链子挎,一环套一环,前面没学好,后面就无法学!你想一想,你今后打算怎么办?”我垂着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我有什么法子?早晨要赶路,晚上没有油点灯……坐在办公室左边的陈老师说:“他的历史作业也没有做!”听了陈老师的话,我全身一热,像有许多芒刺落在我的背上。
      太阳快落山了,我心急如焚,天黑了,要收渡了,我如何过河回家?徐老师像看透了我的心思,伸了一个懒腰说:“今天你走吧!以后我还会找你!”
 
捡木籽
      我虽上了初中,由于走读,耗去了许多时间,各科作业不能按时完成。静谧的夜晚是做作业的好时段,可惜没有油点灯,就是没有钱买煤油。那时候,人民公社化,大炼钢铁、砸锅炼铁,大家吃食堂。家里不养猪、牛、羊,也不养鸡、鸭、鹅,没有一点收入。
      一个星期天的早晨,我到山上挖白茅根回家煎水喝治鼻炎。突然发现木籽(乌桕)树下有一些白木籽,我心里一亮:我何不捡些木籽卖钱打煤油呢?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吗?说干就干,我拿着红布袋就出了门。中午时分,我居然捡了大半袋。吃过中饭,我急忙拎着木籽和一个油瓶,到野寨粮油站卖了,得了九角钱,马上跑到供销合作社打了一斤油,拎着油瓶兴高采烈地奔回家。
     傍晚,我把煤油灯擦得铮亮,添上油,把灯芯抬高到马口一样齐,这样点灯要省一半油。我马上擦洋火点燃,马口上红豆一样大小的火苗,瞬间驱散了四周的黑暗。从此,我的作业每天都能完成百分之七八十。可是好景不长,有一天,妈妈发现油瓶里的油不多了,开始限制点灯时间。傍晚天不黑透不许点灯,晚上也不许点好长时间。有一天夜里,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做作业,妈妈要我熄灯。我不肯,她跳下床来,坚决要吹灭灯火。我捧着灯到处躲,她坚决不放松,跟在后面追!我急中生智,把煤油灯伸到桌面底下!她骂我道:“你这个短命鬼的,这点油点完了,看你从哪里弄钱买!”
(2012.12.11)
砍 树
       一九五八年,在总路线、大跃进、人民公社化三面红旗的照耀下,全国各地全民大炼钢铁的群众运动如火如荼,学校为了响应上级号召,积极行动起来。
       进学校大门左侧,建了炼铁炉。那里常常围着许多人,干活的、看稀奇的,人声鼎沸!拉风箱的进三步、退三步节奏明快,添料的踩在长梯上,梯子颤颤悠悠,出铁时指挥员猛吹一声哨子,许多人各就各位,严阵以待,就像迎接“皇帝”驾到!不一会,打开炉门,通红的铁水涌出来,像一条火龙火花四溅!人们欢呼着、跳跃着,真是热火朝天!
        我们的课程重新做了安排,早晨、上午和晚上是上课时间,下午劳动。
        一天下午,我们102班全体同学带着锯、斧、弯刀、绳索等工具,在班长葛正国的带领下,沿着通往水吼的公路,雄赳赳、气昂昂地进发了。到了九井河口,班长命令我们停止前进,指挥我们向潜水河滩一片杨树林扑去!这个河滩是九井河长年累月冲积而成,大约十多亩,近年栽着杨树,河滩变成了绿洲。我们在树荫下休息了片刻,班长命令我们开始劳动!同学们干劲十足,锯的锯、砍的砍,碗口粗的杨树倒了一大片!有一棵杨树王,又高又粗,孤傲地站在那里,微风徐来,两边像手臂一样的树枝微微摆动,略像头部的树冠频频点头,似乎在取笑我们无用,对它无可奈何!大伙儿看了又看,似乎像狗咬刺猬——无处下口。突然,有个个子不大的同学说:“让我上树,把绳子系到树梢上,大家用力拉绳子,看看行不行?”说完,他把绳子围在腰间,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到树中间,把绳子系到树冠下面的杈巴上。一眨眼功夫,他就从树上溜下来。
       很多同学拉住绳子,像拔河一样,班长喊道:“一、二、三、拔!一、二、三、拔!……”这样拔果然有效,树身慢慢倾斜。接下来,有的抱住树身,有的拉着绳子,几十人一齐努力,不一会,这棵杨树连根拔起,有的须根足有一丈多长!大家高兴得跳了起来!
       太阳快落山了,大家情不自禁地唱起来:“日落西山红霞飞,学生砍树把校归,把校归……”
       于是,有的扛着树,有的拖着树,急匆匆地往回赶,公路的上空顿时尘土飞扬,像瞬间起了沙尘暴!我呢,个子小,力气也小,驮了一棵小树,落到队伍的后面,做了尾巴。
(2012.12.11)
 
出  炭
      一九五八年十一月初,野寨初中各年级全部停课,老师带领着同学到乌石堰淘铁沙。我是走读生,何昌齐老师安排我留校劳动,协助邹师傅从炭窑内出木炭。
       邹师傅中等身材,黑皮黑肉,长得很结实,性情质朴敦厚。
       我每天吃过早饭到学校来,跟着邹师傅转。校园内有青年村和解放村两个小冲,解放村山腰建有多个炭窑,邹师傅进窑出炭,我在窑口接,码成炭堆。我们俩个人都成了“两鬓苍苍十指黑”的卖炭翁了!邹师傅看着我笑,露出两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,我看着邹师傅笑,笑出了眼泪,笑弯了腰。
      中午,邹师傅上厨房吃饭,我坐在他房间门口休息!他回来了,带回一瓶开水,走进房间,从瓦罐里挖出几勺熟米粉放到碗里,再倒进半碗开水,用小勺子搅一搅,捧到我手上说:“吃吧!”我睁大双眼,呆呆地望着邹师傅,泪流满面!
 
买  锅
      立冬过后,日子一天比一天短了,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,食堂给大家的粮食定量也一天比一天减少了!给我的定量是每天只有半斤米,大家餐餐喝稀粥,一口能吹出二十四个浪!早晨我在食堂喝粥后赶到学校,上午第一节课已经下了,我想这样不行,我得想个办法!于是我想了一个点子,晚上的粥喝完了,把第二天早上和中午的粥都打回家放着,第二天起大早热粥吃着上学,不是很好吗?用什么热粥呢?锅都被砸碎给炼铁炉放卫星去了,锅台被捶成土挑到田里做肥料了!妈妈提醒我说:“床底下还有炉子和洋锅可以将就着用。”(注:炉子和洋锅都是陶制品。)我立即伏下身子,从床底下找出它们,我把炉子上的灰擦干净,又把洋锅用水洗了又洗。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床了,把炉子生上火,把粥倒进洋锅里再加一碗水,放到炉子上烧,我对着炉子又扇又吹,浓烟滚滚,呛得我又是咳嗽又是流泪,这样维持了十多天,炉子被烧掉了一个耳子,洋锅口也裂了缝。我想,要是有一个耳子锅那该多好哇!听说梅城北街有卖耳子锅的,不知道要多少钱?钱从哪里来呢?妈妈帮我想主意。她沉默了几分钟,突然说:“猪圈院子里还有一棵干杉树,你驮到小窑厂卖了,看看能卖几个钱,你卖不来树,就找承来老表帮忙,他在那里做窑!”
      我打开猪圈门一看,果然还有一棵杉树靠在墙上。这儿原先靠着几十棵杉树,是父亲从家里地边砍回家的,大概是准备修房子的。一天夜里,不知什么人把树都驮走了!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留下一棵。后来听说是驮到汪岭水库工地搭工棚去了。
     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总算把这棵杉树驮到了小窑厂,找到承来老表,顺利地将这棵树卖掉了,多少钱呢?一元钱!这钱呢?红色的,上面印着天安门图案,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一元钱!
      我收好钱,从小窑厂直接往梅城赶,向不少人问了路,总算来到梅城北街!我很快找到了卖耳子锅的地方,用八角四分钱买了一口。我如获至宝,拎着耳子锅准备往家里赶,走了几步,看见一个店里卖包子,包子的香气直往我的鼻孔里钻,惹得我肚子咕咕叫!我走上前去,轻声地问:“老大爷,包子几多钱一个?”老大爷伸出四个手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,我以为是四分钱一个,马上从衣袋里摸出买耳子锅剩下的一角六分钱放到柜台上,老头儿看到这一角六分钱哈哈大笑说:“小鬼,四角钱一个!”我顿时惊呆了,心想,一棵杉树才一元钱,一个耳子锅八角四分钱,一个包子竟然要四角钱?天呐!哪来这样的理!我央求老头儿说:“我只有这么多钱,你随便分点给我行吗?”老头儿双臂交叉放到胸前,眼光移向街道,没有再理我。我只得将钱收起来,灰溜溜地出了店门。
 
过冰河
       耳子锅买来了,我自己搭了个小锅台,早上热粥方便多了。交了小寒,天气一天比一天冷,常常冰天雪地。
       有一天凌晨,寒风刺骨,我拎着红布袋,一路小跑着向学校进发,到了潜水河边一看,嗬,乖乖!流水两边镶上了两尺多宽的冰冻白边!一张渡人过河的小竹排,用绳子系在河边一动不动。河对面学校的各个教室灯火辉煌、书声琅琅。天气这样寒冷,撑排的人我想不会马上到来,怎么办呢?我心急如焚,犹豫了片刻,马上做出决定:脱裤子过河!我咬紧牙关,脱下裤子和鞋袜,用袜子当绳索,把它们紧紧捆成一团,夹在腋下,拎着红布袋出发了!冰在脚下咔嚓咔嚓地响,河水像刀子一样在我腿上割。开始还感到疼痛,接着就被冻僵了,每迈一步都很艰难,幸好河道不宽,我终于踏上岸边。太阳升起来了,照在我的腿上,发出惨淡的光芒,我掐了一下大腿,完全麻木了,毫无知觉。我艰难地穿上裤子和鞋袜,步履蹒跚地走进学校大门。
      进学校大门左边,有个烧开水的炉子,我看见炉火红红的,热气蒸腾,我立即走过去,放下小红袋,把腿抬起来放在炉子门口烤,不一会,谁知钻心的疼痛折磨得我头发麻、眼冒金花,恨不得在地上打滚……
      我一步一步地挨进教室,愁眉苦脸地坐到位子上,上午第一节课后,年轻的班主任何昌齐老师急匆匆地给我送来一炉火,交给我一把他房门的钥匙,亲切地对我说:“涂普应呐,知道你冷,我每天给你准备一炉火,也知道你饿,你每天中午到我房间里搞糖水喝,当前糖还买得到。”
      何昌齐老师,二十多岁,白净的脸,瘦长个子,庐江人,教我们化学,为何初一就学化学呢?因为我们班是跃进班,不学英语学化学,三年课程两年学,到了初二,又恢复了常态,还是三年制。
 
转户口
       一九五九年春天,我继续走读,家里——学校,两点一线,来回奔波,疲于奔命,学习成绩越来越差。有一天,何昌齐老师对我说:“涂普应呐,你请两天假,把你的户口关系和粮油关系转到学校里来,我想办法给你开伙!”
       第二天吃了早饭,我匆匆忙忙走到方家桥,进了吴塘大队民房改的简陋、狭小的办公室,请文书韩友先给我开了介绍信,立即动身往黄铺大公社方向走。我越过木鱼形山岗,经过同庆堂、马家冲,王家冲冲口,不知不觉到了痘姆小窑厂。小窑厂通向南边有几条小路,不知是哪一条路通向黄铺,不弄清路线哪能乱走呢?我找到一个光溜溜的又扁又圆的石头坐下,忽然发现一根电话线从我的头顶上空通过,就在这时,一位老大爷拄着棍子连咳带喘地缓缓向我这边走来,我立即站起身向老大爷迎去,问这根电话线是不是通往黄铺,老大爷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,艰难地点了点头说“是,是的!”
       我望着电线杆走,逢山开道,遇河或蹚水、或绕道过桥,死死盯住电线杆……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,黄铺终于到了!我找到大公社办公室,拿出介绍信,交给一位干部,那位干部看了看介绍信后,喊了一声“小李”,小李从办公桌前站起来,接住介绍信回到办公桌前,拉开抽屉,取出几张表格,又是写又是盖章,不一会,他把几张颜色各异的表格交给我。我郑重地用双手接着,折了几折,小心地收进衣袋,走出办公室,心里乐滋滋的。
       我逛了逛黄铺的街道,清清冷冷的,没有几个人,走到街道尽头,突然发现天柱山像一头蓝色的狮子卧在西北方的天边!好,我回家时,只要朝着天柱山方向走,就不会迷路了!
       我瞄着天柱山,沿着一条朝北的公路走着,大约走了一里路,天柱山在往西偏!我赶快调准方向,下了公路向左拐,路越走越小,到了一块稻田边,稻田的上边是一个平缓的山岗。我跃上山岗,四处一望,山岗两边有好几个新厝基。半新的稻草盖在棺材上,风一吹,棺材两边的稻草上下翻飞,棺材好像在弹动!好几只黑乌鸦,在棺材上空盘旋着,我不觉头皮发麻,心里打鼓,非常害怕!我不顾一切,奔下山岗,来到一大片田野上。
       我环顾四周,突然发现天柱山在一个山口中冒了出来!我高兴极了,朝着天柱山方向继续往前闯,走着走着,上了一座山的顶峰,一阵风吹来。悦耳的歌声钻进我的耳朵,我静下心来,仔细分辨歌声是从哪个方向来的,啊,在西边,是扩大器发出的,那是汪岭水库的工地!我迅速下山,跑到汪岭水库工地。工地上红旗招展,歌声嘹亮,挑土的如梭来往,打夯的号子昂扬,指挥的哨声奇响。人山人海,热闹非凡!
第二天一早,我把粮油户口关系交给了何老师,何老师微笑地接了去。就在这一天,我和其他同学一样,奔向茅草盖的大饭厅吃饭了。
      由于我有了时间的保证,加上认真努力,学习成绩直线上升。在全校师生大会上,我受到了郑大国校长的表扬!
 
卖 鸡
      一九五九年秋,我升上了初中二年级,教室在教学大楼二楼中间。我和其他同学一样,找了个位子坐下来。第二天,班主任叶芳老师站到我的面前,神情很严肃地对我说:“你没有交钱,不准在这儿坐!给我出去!”我望着叶老师浓眉大眼和一弯短髭勾勒出满是杀气的脸,顿时我心里一凉,非常无奈,站起身来离开座位,看着许多同学同情、惋惜的目光,我低下头,缓缓地走出了教室。
      回到家里,我呆呆地坐到方桌边,妈妈见我低眉落眼的样子,问我是怎么搞的。我没好声气地低吼:“不还是没交钱!现在连教室都不准我坐了!”妈妈轻轻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向门外走去。
      第二天吃完早饭,妈妈对我说:“家里还有一只公鸡,你去把它卖掉,看看能卖几多钱!”妈妈用筷子敲着碗响,嘴里“咯咯咯,咯咯咯”地呼叫,公鸡果然从外面跑到吃饭场。我马上关上门,和妈妈一起捉公鸡。公鸡不停地拍着翅膀上窜下跳,搅得屋子里的灰尘像下起了浓雾,呛得我们喘不过气来!好不容易制服了公鸡,把它的翅膀和双脚用带子紧紧地拴起来,为了保险起见,妈妈找出一个布口袋,把公鸡装在里面。
      我拎着鸡寻路往汪岭水库方向走,心想,汪岭水库工地上人多,干部也多,总有人要买鸡的!我兴致勃勃地往前走,不一会就到了唐家享堂。到了门口,公鸡突然在布袋里扑腾起来,挣扎着想往外逃,我赶紧捏紧袋口,生怕它真的逃了出来。
      享堂大门左边站了两个人,一男一女,男的年纪稍大,女的很年轻,穿一身蓝布衣服,脑后拖着辫子。她见我的布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,立即跑下来抓住我的布袋看,诧异地说:“哟!一只好大的红毛公鸡!我们的养鸡场正缺这样的公鸡做种!”说完,她麻麻利利地把装着公鸡的布袋抢到手上问我:“你这公鸡是卖的?”我点点头,她马上变下脸说:“嗬!真是大胆!这样的种鸡也敢卖?不行!没收下来!”说时迟那时快,她飞快地把公鸡抱进大门,连人也不见了!我惊呆了,这是怎么回事?等我进了大门,那男的也不见了!
      唐氏享堂是个小小的四合院,中间是天井,两边是厢房,正厅从上到下排列着十几层祖宗牌位。我进了天井,惊得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鸡到处乱窜!它们在厢房两边团团转,我在天井中间跳起来大声嚷:“我要我的公鸡!我要我的公鸡!”几十只鸡惊得“咯咯咯”叫个不停,都往祖宗牌位上乱飞……
      我把唐氏享堂里里外外都找遍了,也不见我的公鸡和那一男一女两个人!我到大门外石头墩子上坐下,低着头,泪流满面。这时来了一位小脚、梳着饼子头的老大娘,她心疼地问我:“妹,你家在哪里?”我揉了揉眼睛说:“涂家老屋!”老大娘一惊:“你父亲是?”我说:“涂焰明。”老大娘说:“那么你哥哥叫葛应?”我点点头,老大娘叹了一口气说:“小贤侄,你在这里坐着没有用,不如回家把事情告诉你哥哥,你哥哥也是在外面跑的人,让你哥哥来找他们!”我用手背抹掉眼泪,心想,也只有这样了!我从石墩子上撑起来,无精打采地往家走,第二天夜里,哥哥回家了,他对我说:“鸡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,不要再到享堂去找他们了!”
 
抄 书
       我离开学校回到家里,煎熬了好多天,没有弄到一分钱,也不敢到学校去念书,就像丢了魂一样。
      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,我拎着初一发的书、各科讲义和作业本,进了学校,进了学校的大门。望见202班授课老师进了教室,我胆怯地捡了块砖头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外边的走廊上坐下,静静地听着老师讲课。听见校门口传达室秃头汪老爹打响下课铃,我就麻麻利利地捡起砖头溜走。这样旁听了一个多星期,一个耳朵进,一个耳朵出,又没有做作业,总觉得这样做不是个办法。
       一天上午第二节课,叶芳老师在教室里上几何课,我听得津津有味,忍不住透过窗户玻璃望了一眼黑板上的图形。叶老师眼尖,他那犀利的目光狠狠地盯住我。就像“逼上梁山”那样,我壮着胆子大踏步地经过教室门口,通过走廊向西,上了几个土坡,直接找到校长室。
       韩吾非校长瘦高个儿,一对神采奕奕的眼睛镶嵌在黝黑的长脸庞上,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。他弯下腰来,亲切和蔼地问我:“你是哪个班的?找我有什么事?”我把没有钱交学费,叶老师不准我坐在教室里的话,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。他沉默了一下,声音很重地说:“你叫叶老师到我这儿来一下!”我大步流星地赶到教室门口,对正在黑板上写字的叶老师说:“叶老师,韩校长叫你到他那儿去一下,”叶老师愣了片刻,把备课笔记和粉笔放到讲桌上,拍拍手,掸掸身上的粉笔灰走出了教室。同学们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样子,叶老师回到了教室,指着一个空位桌,气鼓鼓地对我说:“就在这里坐!”我坐在位桌边的椅子上,心里乐滋滋的,环顾四周,是那样的清新。
      有了座位,我认真听老师讲课。数理科,我只要抄题目做作业,还能对付得过去,语文没有书本可不行!老师叫我们看书读课文,我只有干瞪眼!无奈之下,从小红袋里抽出初一时发的一大本各科合装的讲义把玩。突然,我心里一亮:把这些讲义翻过来重新装订,抄语文书不是也行吗?我说干就干,向同学借来语文书,当天中午就抄起来!这样做果然不错!此后,我抓紧时间抄,星期日整天抄,根本不休息。有几个星期日,我都躲在杨年生家抄,杨年生孤身一人,住在祖上留下的三间小房子里,他为人温和,可惜患有严重疝气,不能劳累。他长我几岁,能算得上是我异姓哥哥。他家的位置在吴塘堰和王花园中间大路下边。有一天一早,他把我留下来,烧水做饭服侍我,叫我好好写字。这一天,我抄下了《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》和日本作家小林多喜二的《母亲》。过了近一个月,我把一本语文书原原本本抄下来了!页数,每页上的注释和课后的习题,跟课本上的版面一模一样!
      有一天语文老师林兰桂,踱到我的桌前,拿起我的手抄书,从头到尾认真查阅,他那瘦削的脸上、瘪瘪的嘴角露出了笑容!他把我的手抄书举起来让大家看,意味深长地说:“大家看见了吧!‘只要功夫深,铁棒磨成针’的古话真是说的好!涂普应这种刻苦求学的精神,值得大家学习!”
 
冬瓜店支援
      公元一九六〇年七月间,为了支援油坝公社冬瓜店的双抢,上级领导从野寨初中二年级抽调了一部分同学组成支援大队,浩浩荡荡开赴冬瓜店大队部,我也在其中。
       冬瓜店在梅城和油坝之间,周围有广阔的水稻田,这儿是鱼米之乡,也是血吸虫盘踞的地方。这儿的女人清亮光鲜,比比皆是。有限的男人呢?一个个大腹便便,四肢瘦长,真个是“日薄西山,气息奄奄,人命危浅,朝不虑夕”!要想完成冬瓜店的双抢任务,光靠本地人,谈何容易!
      我们一部分男同学被分派到一户没有男人的家里住宿。几间屋都打满了地铺,房子周围全被斑竹林环绕。白天,我们参观了四周的景色,感到很新奇,很惬意。到了旁晚,成团的蚊子从四面八方扑来,直往鼻子和耳朵里钻,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。夜里,我躺在地铺上,难以忍受蚊子的叮咬,钻进夹被里,热得全身的汗像发大水一样……
       我们割了几天稻,直觉得乏味。这稻哪儿像稻,东一棵西一棵,又瘦又矮,稻穗又短,兔子跑过身,也能分出公母。不知一亩能收多少?我想,这与安庆菱湖公社的卫星田相比,真是一个在天上,一个在地下了。
       又过了几天,我们调到水田里插秧,我从小虽干过农活,插秧这要求高的事我没沾过手。现在练插秧,对我来说,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。可巧,离我家不远的孙正青同学,他可是插秧的能手!他插的秧又快又直,匀匀称称,许多人都比不上他!他比我大一岁,癸未年生,他很愿意教我插秧。他向我传授插秧的诀窍:“左手握秧伸到田面上,右手插秧时,左手要把分好的秧快速递送给右手。右手就地插下去。这样减少了距离,插秧的速度自然快得多。”我照着学,果然有效果。此后好多天插秧,他都要我先下田,他紧靠着追。我实在不行了,他也帮我插几棵。在他的诱导下,我插秧的本领提高得很快。此后许多人跟我比试,我都轻而易举地赢了他们。
       有一天,我们到冬瓜店西边一个圩田去插秧,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,一大块田里长着非常茂盛的稻禾,。穗儿刚刚抽出,一派丰收的景象!稻田的尽头有一座房屋。我们非常好奇,忍不住立刻奔向小屋。小屋是木桩穿坊屋,是圩区标准的房子。即使房子里漫进大水,房子也不会彻底倒塌。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接待了我们。老汉长着山羊胡子,慈眉善目,见我们来了,喜出望外,就像来了远方的贵客。他向我们介绍了他家的情况。
       他家世代住在冬瓜店的边缘地带,背靠潜水河。他家一直是单干户,他的女儿还是冬瓜店的团支部书记。我们非常纳闷:怎么现在还有单干户?我们也不好问清原委。我们这帮孩子管得了许多?老汉非常健谈,他说,稻是神仙草。有一年发大水,他家的稻田全部淹没。大水退后,田里全是泥浆,寸草全无。他把穿坊上的干秧拿到田里去插,插了一棵又一棵。多少天后,谁知这些干秧都还魂了!随着天气变暖,稻棵长得越来越好,当年获得了大丰收!最后,他总结说,人世间的事很难预料,但是总归一句话:“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 
三祖寺谈天
      我们在油坝公社冬瓜店支援双抢近一个月,皮晒黑了,心炼红了。八月上旬的一天,我们背着简单的行囊凯旋而归!到了学校,使我们大吃一惊!教室里有人,寝室里也有人,小池塘边也挤满了人!啊,原来是潜山县所有小学的教师在这里集训。我们看到有些教师那个怂样,直觉得好笑,发誓将来不当小学教师。
      吃过早晚饭,我们被安排到离学校近一里路的三祖寺去过夜。我们上了九九八十一级石头台阶,就进了三祖寺大门。大门两边站着张牙舞爪的四大金刚,大门正面是宝塔底层,供着全身金光闪闪的三祖老爷。我们靠右走,上了东头厢房的木楼。楼很低,稍不注意,头就碰到屋檐边的桁条上去。楼上房间里热烘烘的,像炕鸡的房子一样,汗从毛孔里一齐冒出来……我们正在怨天怨地,一阵凉风吹来,驱散了热气,我们个个兴高采烈。有的说,这是三祖老爷呼来的凉风。有的说,你迷信,这儿天天都起河西风。有一个姓江的同学说:“谁能知道这河西风的来历?”大家都愣住了。我嘴快,连忙把地理老师江锡卿说过的话说了一遍。
       潜水河发源于岳西鹞落坪,后经五河、水吼、白水,浩浩荡荡直奔野寨。潜水河曲里拐弯,造就了许许多多的深潭和沙滩。尤其是白水湾和桃湾,沙多面积广,被群山所环抱。沙滩的特点是,吸热快、散热也快,白天由于太阳晒,整个河道空气受热膨胀上升,造成了空气稀薄,夜晚山区的冷空气前来补充,这就形成了每天夜里都有河西风。
       同学们七嘴八舌,对河西风的成因,有的表示赞同,有的不置可否。家住天柱山下的一位涂姓的同学说:“大家都在探索大自然的奥秘,我有一个问题请教大家。我们那儿有一座山峰,峰尖上顶着一个庞大的石头,大家都称雷打石!这个石头不知是如何形成的?”大家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都摇头没人搭腔。我是个聋子不怕雷的人,抓了抓头说:“这个大石头的形成很可能是这样的。”大家都把眼睛盯住我,有的还露出不屑的神情。我不顾这些,蛮有把握地说:“天柱山是火成岩,江锡卿老师说过的。火成岩就是火山爆发后形成的岩石。这个雷打石是最后一个火山口。火山爆发由盛转衰,最后喷出失去冲力的岩浆封住了火山口,这就形成了雷打石!”我刚说完,大家笑了起来!骂我是无稽之谈。我也不生气,还是乐呵呵的,享受着清凉的河西风。
      大约是晚上十点钟的样子,大家仍无睡意,还在东扯西拉,有的说黄椿年老师的几何教得好,有的说徐造吾老师的代数教的不差,有的说杨满青老师的画画得好,还有的说周维邦老师的汉语拼音教得准确……大家说着,说着,又回到三祖寺话题上来。林庄一个姓储的同学说:“我听人说,三祖寺的当家师傅都是有本领的人……”一个姓李的同学接茬说:“那是当然的,不然,他怎么能管得住那么多和尚?据说,唐朝以前就有三祖寺,是一座古刹。”我抢着说:“这是肯定的!我听说,三祖寺曾经有一个江西的和尚救过南昌一带的人民呢!”我说这话,大家的兴趣来了,都要我把和尚救人的故事说一说。于是,我把“瓦砌坝”的来历讲给大家听。
       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,有一天邀涂兴旺上学,一位老木匠也在他家里坐。当我们谈起我们的祖先是从江西“挖洗坝”迁移来的时候,老木匠笑着加重语气说:“不是什么‘挖洗坝’,而是‘瓦砌坝’!”老木匠在三祖寺做过不少木工活,常常和当家和尚闲谈,知道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。
元朝末年,天下大乱,张献忠、陈友谅的部下康茂才大将军一度在我们潜山、太湖一带活动。有一天,康茂才大将军来到了三祖寺,当家师傅宴请康茂才大将军,沿河找不出一桌人陪客。人呢?战乱之际,杀的杀,逃的逃,几十里路难找人烟。席间,当家师傅恳请康茂才大将军救一救他的故乡江西南昌某地的人民。康茂才大将军说:“怎么知道哪里是你的故乡?”当家师傅想了一想说:“用瓦砌个坝作为标记!”后来,康茂才大将军果然到江西南昌一带去了,见了“瓦砌坝”,那里的人民就受到保护!这事一传十,十传百,千千万万个“瓦砌坝”就快速地建了起来。后来,南昌一带的民众,为了报答康茂才大将军的恩德,建了康公庙纪念他。
      听了这个故事,同学们都有所感触,都赞扬康茂才有信用。
      河西风越吹越大,三祖寺越来越凉,我们这群天真的少年,一个个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各自的梦乡。
中 考
       一九六一年七月间的一天,我们到潜山中学参加了高中招生考试。这年全县初中毕业生突破千人。因为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增办了多所初中学校。高中、师范招生数与往年一样,没有变化。潜山中学招两个班,每班四十五人,太湖师范从潜山招收十五人,合计一百零五人。
        考试的头天晚上,我们受尽了臭虫和蚊子的折磨,酷热的煎熬,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。考试的当天,天气奇热,我带着一条干毛巾进考场,出考场后,毛巾完全湿透,能拧出水来。抬头望望天空,太阳发黄,天色灰蒙蒙的!
        考试回家后,我安心学习农业生产技能,准备跟泥土打一辈子交道。一个月不到,我居然收到了高中入学通知书!我感到很意外。
(2012.12.31)
(作者涂普映:原名涂普应,我校1961届校友,系青口小学退休教师。涂普映校友用故事的方式叙说当年在野寨中学求学的艰难经历,语言质朴,亲切感人。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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