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 麓 清 华

文章来源: 校友    发布时间: 2012-12-07 10:04:50    浏览量: 6884
 ——记忆中的母校生活
      把校园建在风景里,世间能有几家?这大约也是我要对母校——潜山野寨中学偏一分心的理由。不消说它的学问,只这背倚奇峰独标的天柱,面临韵致生动的潜河,只这满山的古木,清幽的林泉,旧式的亭阁,与校园外风景如画的翠微山谷融为一体,就全是绝佳的、和谐的。学子诵读于此,受教之益智不去说,心神先已醉了。
       出县城往天柱山方向六公里,过了燕屋岭,凤凰山上觉寂塔的塔尖就远远看得见了。转眼间,青山绿水扑面而来,风也似乎清爽湿润许多。依山而建的幢幢校舍,披着春光从层林深处闪将出来。正是早春二月,野寨中学校园里,山是青得要滴下来,池塘里的水是满满的、软软的,各色鸟儿在枝头雀跃鸣唱。小径两边,望春花正在高高的树上绽放,桃花各缀着几朵重瓣的红花,像夜空的疏星。我心里不住地想,这次回母校的时间,真是选对了。
      汉夫校长放下手头的工作,陪我在校园流连。驻足欣赏著名书法家赖少其先生题写的校名,耳边传来悠扬的钟声。这声音,像电流穿透鼓膜。于是,那些熟悉的校园风物,难忘的中学生活,不断从深藏的记忆中走出来。
     1962年9月,我从牌楼小学考入野寨中学,“现年十四岁在本校初中部修业期满成绩合格准予毕业”。毕业证书似一张16开的奖状,副校长聂声发的签章字迹遒劲,还是那样鲜红。证书为“潜野中字第肆肆号”,颁发时间是“一九六五年七月十日”。背面填写的是“各科各学年成绩”,该是教导处王伦先生的笔迹吧。当时是两个平行班,至今我还记得许多同学的名字:源潭中学李章节校长、县检察院的张树东、潜山中学教师汪焰春、母校教研员王树中、已经过世的曹三印老师、退休教师罗传勋、金留根、县城的程国仙、陈家坤、程礼根、家乡的王如节……虽过去了近半个世纪,他们当年那充满朝气的脸庞,还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。
白 鹭 飞 翔
      初一时,我班寝室不远处,就是一片枫树、樟树杂树林,枝繁叶茂,于高处相挽纠结,纵横交错,遮天蔽日,地上几乎看不到洒下来的阳光。这是真正的原生态,只是那时还没有这种说法。母校面临的潜河,河面阔,且水深,可行渡排。一河两岸,是一望无垠的稻田。“西风夜吼夏如秋”,盛夏之夜,九井西风一起,松涛阵阵,酷暑顿消。或许是这依山傍水的小气候,让灵性异常的白鹭选在这一方很老的林子里筑巢栖息,做了我们的邻居。
     那时,我们都是一群野性十足的孩子,对于这校园里的白鹭,却显示出无比的宽容与尊宠,没有谁用弹弓去惊吓它,没有谁去动它的家,课余饭后,也不在林间追逐逗乐,唯恐惊扰了白鹭的生活。《诗经•小雅》中的《鹤鸣》说:“鹤鸣九皋,声闻于天。”白鹭不是鹤,非但不能“声闻于天”,声音还有些嘶哑。对于它们并不好听的叫声,我们没有任何不满与谴责。白鹭温和善良,少有攻击性,它不会侵害我们,只有静美与祥和,但你如长时间老盯着看,它就会觉得不安全,认为你可能要伤害它,就会趁你不备,在头顶上突然对准你拉下一泡稀屎,弄得你一身黏糊糊的,甚是狼狈。我们有时从食堂打来饭菜路过树下时,不得不用袖子掩住饭碗,飞快跑过。偶尔也有死鱼虾、田螺、鸟蛋掉在地上,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,发出刺鼻的气味。阴雨连绵的日子,这一带更是腥味难闻,行人常常要掩鼻而过,晚上睡觉,也要紧闭窗户。然而,这一切并不妨碍我们和谐相处。鹭舞鹭鸣的景象,给了我们多少遐思多少美愿!在白鹭的欢叫声中,我们觉得日子过得好快好快。
      母校当年的自然环境,还有两个亮点,那就是杨树老杏树多。学校大门不远处的“忠烈祠”前有一棵杨树,树围要几人合抱,冠盖如云,很有些年数了。树下,摆有简易的乒乓球桌,体育课或晚饭后,少不了有球手在这里搏杀。树干上还系有几根粗麻绳,可荡秋千,能练爬绳,就地取材,物尽其用。我们寝室前的空地上,也有几株老杨树。
      校园的小路边山坡上寝室旁,杏树成林,多分布在“景忠厅”那一片。说它满山遍野,不算夸张。春和景明,杏花盛开,灿然如火。在古代,“杏坛”是教育圣地的代名词。我曾去过曲阜拜谒孔庙。那里就有“杏坛”,还读过“独有杏坛春意早,年年花发旧时红”的诗句。我想,称母校为杏坛,倒也当之无愧。
      杏子黄了,几乎伸手可摘,但同学们都很自觉,以偷吃为可耻。夜里刮风下雨,熟透了的杏子吹得遍地都是,女同学便捡起来(女生宿舍一带杏树尤多)用脸盆装到教室,让大伙尝新。收获季节,学校统一组织摘杏子,分到各班。有同学开玩笑,青杏子好吃。我信以为真,真的专挑青的吃,结果牙齿酸得够呛,直到现在见到杏子,就牙齿发酸直流口水。 
总 务 主 任
     上中学那年头,正赶上国家“三年自然灾害”,父亲又常年生病,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,家中干活的少,读书的多,生活全靠母亲一人操持,日子过得窘迫。
     新学期开学,要从家中挑来全学期吃的米,交足伙食费,才能入伙,由总务主任将写着你的名字的竹片挂在特制的木板上,按班编入桌次,算是取得了吃饭的资格。
      当年的总务主任姓严,名字忘了,高高的个子,微驼的背,大大的眼睛,黑黑的脸庞,天庭特饱满、特瓷实、特光洁。一位同学曾私下对我说,他每次面对严主任那大理石般亮晶晶的前额,就想伸手弹一下,像人们面对西瓜摊下意识做的那样。不过,更多的同学很怕他,有学生给他取了绰号,背地里喊他“严鱼头”。
      因不能一次性交齐米、钱,开学之初,我只能凭着他开的条子到食堂临时就餐,吃了上顿,断了下餐。于是,吃饭时只好饿着肚子在教室里默默地看书。有好心的同学知道后,报告了班主任。班主任亲自到总务处为我求情,代我承诺“随后一定补交”,严主任通情达理,并不固执,将我正式编入桌次,入伙就餐。日子长了,他对我的境况十分同情。欠得多了,他私下里对我说,回去告诉你妈,总要挑点米来,也好搪塞一下其他同学。
      初三那年春上,我挑来半篓子大麦米,权充大米。严主任看了看,用手搓了搓,皱着眉头,把大麦米过了秤,交了数。稻米掺着麦米,既不好煮又不好吃。吃饭时,有人埋怨,我低着头不敢吭声,有好事者到总务处质问是怎么回事,他笑了笑,也不争辩,两餐饭下来,“麦米风波”也平息了。
      就餐,八人一桌,菜装在小木盆里,放在饭桶上,值日生凭“饭牌”到食堂领取饭菜,然后再用小瓢分到各人碗中,围着饭桶,蹲在地上三扒两口地吃完。分得不匀,是难免的,大家都理解。一次,我端着饭桶上坡,被路上的树根绊倒,饭桶滚得老远,粥泼了一地,一桌人眼睁睁饿了一顿,心里有些埋怨,但并没有为难我。
      中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我们一日三餐,根本吃不饱肚子,尤其是晚上,晚饭吃得早,三节自习后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不知是哪位同学发现,每天工友总要将第二天早上做菜的腌萝卜洗净,用菜篮子装好,放在水泥扶手上沥水,于是来个顺手牵羊,拿上一两个腌萝卜回到寝室,吃一口萝卜喝一口开水,尽管腌萝卜又酸又臭又咸,吃起来还是津津有味。起初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,工友也没在意,后来发展到一夜之间,竟将萝卜偷得精光。这一下可把严主任气坏了,要求在各班追查此事。班主任同情我们“贼不是好做,实在是肚子饿不过”,也没有兴师问罪,事情也就不了了之。打那以后,总务处采取了防范措施,我们再也偷不到腌萝卜充饥了。有人为泄愤,还在总务处的门上用粉笔写上“把严鱼头宰了”。为此,在一天早操后,聂校长还轻描淡写地批评了这事。
      毕业时,我欠了伙食团的米和伙食费,严主任从不催缴,也没有通知教务处扣发我的毕业证书。现在想起来,还打心眼里感激他帮助我渡过了学习道路上的难关。
生 产 干 事
      我们读书时,菜由学校供应,也自带些腌菜补充。蔬菜,秋冬萝卜白菜当道,夏季南瓜为“大荤”。说起这南瓜做菜的滋味,真是说不清道不明。南瓜本来是甜的,加上盐和红辣椒米一锅煮,又甜又咸又辣,天天如此,餐餐这样,吃起来就乏味了。所以至今,我不大爱吃南瓜。话又说回来,它毕竟帮助我们渡过了那段艰苦的岁月。蔬菜由学生自己兴种,因而劳动自然成了“必修课”,很有点勤工俭学的味道。
       学校配备了负责生产的专职干部,姓邹,尊名不详,我们喊他“邹干事”。那时的他年富力强,说起话来,声若洪钟,走路大步流星,不知是什么原因,眼睛里常常布满血丝。在我的印象中,他办事风风火火,号召力极强。校农场在距校园三四里路的山冲里,有梯形的水田和山地,这也就是我们的生产基地了。每周下午,学校分班安排学生到农场劳动,邹干事分配活儿,负责指导、检查、验收。有些农活学生干既吃力又不在行,就从食堂抽调身强力壮的工友师傅带着我们干。他们是行家里手,手把手地教我们,就出活多了。有时,农活干完了,本可收工回校,但邹干事看看天色,觉得还没有到下课的时间(他还没有手表),就又寻些活计让我们干。有同学不耐烦,又不敢当面顶撞,只好消极怠工,一俟收工的哨声一响,就欢呼雀跃,一路小跑,回到学校。有人背地里埋怨他“邹事干”,日子一长,我们再也不称他的职务——“邹干事”,干脆叫他“邹事干”。
       其实,那时学生们的劳动积极性还是很高的。学校把校园内的空地划分给各班兴种,菜地不够,我们也不管什么“水土流失”,就见缝插针,在后山开荒。这时,邹干事也从不闲着,常常以技术员的身份到各班的地头帮忙。他到哪儿,身边总围着一大群人。
入冬,食堂用又高又大的水泥池腌制萝卜白菜,工友师傅码一层菜,撒一层盐,然后用双脚踩紧。劳动课,我们都自告奋勇到食堂帮师傅腌菜,打着赤脚踩在菜上,尽管双脚冻得通红,还是充满了新奇快乐。
      总务处定期将各班的蔬菜产量,分门别类,公之于众,贴在醒目处。这样一来,哪个班都不甘落后,总是想方设法把产量搞上去。天旱了,放学后学生不用老师催促,都放下手中的作业,争先恐后地用脸盆从校对面的大河里端水浇菜。有时几个班的同学还联合起来,用接力的办法取水浇地,队伍绵延数里,宛如长龙,蔚为壮观。
      食堂养了十几头猪,猪粪成了抢手的肥料。由于供不应求,邹干事又当起调度员,由他安排各班取猪粪的茬口。有时不到劳动课,猪粪就扫得干干净净。我们急着去找他,他只好摇摇头,表示无能为力。我的一位同乡,学习成绩不错,入团申请却几次都通不过,原因就是劳动时怕累怕脏。作为班干和老乡,我私下提醒了他,后来种菜总是抢着去挑猪粪。根据他的可喜表现,毕业前支部一致通过了他的入团申请。
      收获季节,学生们抬着、挑着一担担南瓜萝卜白菜交给食堂,邹干事按班过秤,额头上沁满汗珠,脸上绽开笑容,与我们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。看着大伙的劳动劲头,邹干事不乏幽默地说,看来我这个“邹事干”,现在无事可干了。
以 杏 为 媒
      “文化大革命”批判“文革”前的学校,“由资产阶级统治”,大搞“智育第一”,让学生“读死书,死读书,读书死”。作为过来人,我们最有发言权。当年学校并非只抓学生的文化课学习,文体活动同样如火如荼。
       初二那年,欣逢建国25周年,举国同庆,学校以此为抓手开展活动,进行爱国主义教育,组织各班排演文娱节目,进行评比,增强集体荣誉感……一时间,大伙热情高涨,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。
       我班同学之间很友善,尤其爱集体。班主任徐熙老师多才多艺,工作责任心强,每项工作都想有所作为争第一。我班排演的节目是《天仙配》“鹊桥”一场,他亲自担任导演,在校外或周末或深夜悄悄地排演,表面上不动声色,实则紧锣密鼓,猜想是为了到时来个一鸣惊人。
       要演出了,有心计的徐老师将学校分给我班的杏子“截留”一部分,派班干送到县剧团,与他在剧团的朋友搭上关系。会演时,顺利地从县剧团借来行头,还请来剧团的老师为演员化妆。轮到我班表演节目时,只见身着艳丽戏装的七仙女,翩翩起舞,“要把人间赞一番”。舞台上,演员们的倩影,伴着银铃般的笑声,把锁在寂寞天宫的仙女向往人间自由的心情,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,可真叫绝了,几乎与专业演员的水平不差上下。大饭厅里,先是鸦雀无声,继而掌声雷动,全场一下子轰动了。有人惊奇,有人纳闷:班上只有六个女生,怎么冒出个七仙女呢?原来是徐老师独具慧眼,发现汪敏生同学瓜子脸,大眼睛,杨柳腰,说话柔柔的,适合装扮女性。起初汪敏生害羞,怕同学们日后笑话,徐老师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,让他“出山”扮演三姐。徐老师综合考虑,安排角色,大姐由个头最高的程国仙同学担任,“班花”张银鸾同学的父亲是县剧团的老艺人,她从小就有表演天赋,加之扮相俊俏,唱腔优美,七仙女非她莫属,由她担纲,自然为节目增色不少。
      晚会结束了,人们还在兴奋地夸赞我班节目的精彩,我们和徐老师一样,心里都乐滋滋的,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幕后“杏为媒”的故事呢!
回 家 过 渡
       我们到校或回家,都要经吴塘堰,过潜河,水浅时坐竹筏,水深时靠小渡运载过往行人。
       那时船工由生产队分派,每个劳动力一天,周而复始,风雨无阻。对不是本乡的过河者,要收费,每人五分、一角不等。五分钱不起眼,穷学生却是看重的。为了节约这笔开支,夏秋季节,我和同伴把书包顶在头上,手拉着手,挽起裤管,小心翼翼地涉水而过。夏天过河嬉水,倒很惬意。春寒料峭,稍不留神,掉到齐腰的水中,衣服湿透,冻得牙齿直打颤。
       到了汛期,河水陡涨,就得坐渡。可我们囊中羞涩,只好玩起逃票的花招来。上渡时,当船工的手伸到面前时,我们异口同声:快走吧,少不了你的钱,天黑了要赶路,下渡时一起给!为了节省时间,船工信以为真。待渡船快到对岸,还未停稳,使个眼色,个个像离弦的箭,不顾湿了鞋袜,冲向对岸。船工只有一人,未等他反应过来,我们已越过吴塘堰的小山坳。谁的体力不济或动作迟缓,被赶上来的船工逮住,那就要掏钱了。真的没钱,说几句好话,船工也就作罢。一路上,我们像凯旋的勇士,笑谈刚才的一幕。
       一年暑假,赶上汛期,洪水漫到了学校大门口。宽阔的河面上,混浊的河水,裹挟着山上冲下来的树枝杂物,打着旋涡,一浪接着一浪,倾泻而去。被洪水困在学校的我们,归心似箭,匆匆登上了渡船。为了安全,渡头渡尾,各有一个船工,十分吃力地撑着。渡船到河中心,一个浪头打来,大伙一声惊叫,往一边倾斜,船身晃得厉害,接着随水往下游漂流。“大家不要慌,不要走动,听我指挥!”此时的船老大反倒指挥若定,与船尾年轻船工一起,招式分明,几篙子下来,就将发野的船驯服了。那一刻的定格,船老大俨然是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。记得这次每人五角钱的过渡费,全是由同渡的张竟达主任为我们交的。
难 忘 师 恩
     漫步校园,越来越多地回忆起母校的老师来,感激之情油然而生。当年学到的一点知识乃至日后的成长,有哪一样离得开老师的辛勤教育呢?回想他们,仿佛又聆听了一次教诲。
     聂声发校长身材魁梧,仪表堂堂,成天笑眯眯的。他的办公室在靠厨房边的红楼上,隔壁是平时集会的地方。初中三年,我与他老人家唯一一次“零距离”接触,是父亲让我将他写的信转交给聂校长。聂校长解放初在牌楼从事过文教工作,父亲是牌楼小学的董事(一次无意中在家中看到这张聘书),他们之间可能就是这个时候熟识的。信的内容,我不知道,猜想是叙叙旧,介绍家境,请学校关照我。
      初一语文老师周维邦,齐耳的短发,圆圆的脸庞,看上去似慈祥的母亲。她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用普通话点我名字的老师。入学第一堂课,她没说什么,只给每个学生发了两张纸,要求在一节课里写出认识的字,越多越好。我们埋头一个劲地写,生怕把脑海里的字丢了。我猜想,周老师一定是用这个办法,来考查学生的基本功,然后有针对性地教学。
      初三语文老师鲍训治,戴着眼镜,文质彬彬,颇有学者风度。讲起课来,文采飞扬,很有感情色彩,用学生的话说是文绉绉的。他对我们的作文精批细改,大到文章立意、篇章结构,小到标点符号、错别字。文中有生动之处得意之笔,就用红笔划上波浪线,说明好在哪里,妙在何处。发现错别字,不但指出,还在空白处打一个方框,让学生自己改,加深记忆。眉批三言两语,十分精当。最受益的莫过于面批作文,我站在办公桌边,眼睛盯住鲍老师手里的笔尖儿。有时候,让老师指出了可笑的谬误,我们就尽情地笑了起来。每改罢一段,老师朗诵一遍,看语气是否顺适,我就跟着他默诵。这样,我的原稿好像从乡间采回的野花,蓬松的一把,经过老师的挑剔与修剪,插在瓶子里,才像个样儿。
      鲍老师要求多写多练,每周除作作文外,还要写周记。有一次到了周末,我发现忘了写周记,连忙把《中国青年报》上的一篇关于勤俭节约的短文,斩头去尾,抄了交差。谁知周记发下来,鲍老师幽默地批了一句话:此文见于某月某日《中国青年报》第四版。评讲课,他不点名地批评了班上的另一位“文抄公”,说是连“新华社山东五月七日电”也照抄不误,惹得全班哄堂大笑。笑声中,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,不敢抬头看老师一眼。
      经鲍老师推荐,我常有文章上学校的墙报,虚荣心得到了满足,也刺激了我对写作的兴趣。
      初二语文兼音乐老师是鲍老师的爱人李又林老师。她对学生要求很严,我们既尊敬又有些怕她,她上课,我们都正襟危坐,有紧张之感。
      读初三的时候,我还是个懵懂的孩子,谈不上社会阅历。对数学老师徐茂如先生,只是听说他是潜山的才子,原在某校任校长,是教育行家,听课不需要进教室坐听四十五分钟,只要在走廊上站一会儿,就知道其教学效果如何,下课把老师请到办公室,肯定这堂课的成功之处,指出不足。三言两语,切中要害,老师总是心悦诚服。从这些片言只语,从他平时沉默寡言、与世无争的举止,我揣测他是个学识上有造诣、历史上有“问题”的人。后来的事情,也的确证实了这个猜想。
      徐老师温文尔雅,讲究师道仪表。夏日,穿一件短袖白衬衫;秋天,着蓝色中山装,烫得平整笔挺,朴素中显出风度。每天头发从前额向后梳得一丝不乱。要知道,那时候是没有定型胶、护发膏之类的。上课斯斯文文,身上不沾一点粉笔灰。脸上一副慈祥模样,说话音调不高,语速平缓,抑扬顿挫,雄浑的男中音带有磁性。听他讲课,既是吸吮知识的乳汁,也是美的熏陶和享受。
      徐老师的教学艺术,完全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。他上课,一本书两支粉笔,教材烂熟于心。每堂课讲二十到二十五分钟,先是讲授两个精当的例题,条理清楚,语言清晰,不拖泥带水,不看教科书。板书的字迹娟秀,内容是点睛之笔。徐老师多年教毕业班数学,对学生在哪个章节哪个公式不易理解,了如指掌,因而在上课时能游刃有余地做重点讲解,三言两语,学生茅塞顿开。讲完例题后,布置作业。作业是课后练习两至三题。这时,他坐在前排位桌边。有不懂之处,到他身边去问,即得到解答。如果都不会作或作错了,也从不动怒,就让我们停下笔,再讲关键处。下课铃响了,作业也完成了。1965年那阵子,注重抓教学质量,有的老师满堂灌,课后作业大雨倾盆,晚上自习还争着上堂辅导。徐老师真正做到了向课堂四十五分钟要质量,大家学得轻松自如。
       多少年,历史包袱压在徐老师身上。平日里,他郁郁寡欢,下了课很少出房门,要么独自一人静坐在靠窗边的办公桌前,要么从对门的蒋克非老师那里借来《参考消息》阅读。徐老师拉一手好二胡。夕阳里,总要在房间里拉上一曲。曲子有《金蛇狂舞》《空中鸟语》,更多的时候是刘天华的《病中吟》、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。二胡声从窗口飞出,我们先是驻足谛听,接着悄悄地来到他的房间,围在他身旁。那如泣如诉的二胡声,至今还常在耳边回响。
      因为个头小,成绩尚可,徐老师很是疼爱喜欢我。他知道我家境不好,坚持学习不容易,常鼓励我:“人是生活在希望之中的,多吃点苦不是坏事。”有时,还拿些钱来接济;有时,他把我叫到房间,拿出一些数学题目给我,说是“奥林匹克竞赛的题目,有兴趣可以做一做。”那些题目很难,我苦思冥想,无从下手。但先生给我吃小灶,用心良苦。最后一次离开他的房间,他摸着我的头,嘱咐我好好学习的情景,永远刻在脑海里。
      1966年6月“文革”爆发,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,运动一开始,徐老师是首当其冲的挨整对象。过了一阵子,在学校教学楼后的池塘里投水自尽了。事后有人发现,塘埂上留下一堆烟头,足见他生前吸了许多烟,对这个世界是多么地眷恋。当年的池塘还在,只是有些干涸了。每次回母校,我总要到那里盘桓许久、许久。
      初三班主任蒋克非老师教我们政治,他老人家最精彩的就是猜中了中考的作文题。作为应届毕业生,即将参加事关个人命运的决战,心情焦灼,度日如年。说实话,那时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效果总是很差。早上喝的是“洪湖水浪打浪”的稀粥,也没有馒头垫底,到了三四节课,饿得咕咕叫。同学们只待下课铃声一响,就冲向食堂。忘了那天是星期几的上午第四节政治课,下课铃响了,我们都心不在焉,后排座位的同学跃跃欲试,催老师下堂。就在蒋老师发布下课命令的前一分钟,他说,同学们,今年中考,我猜想我国乒乓球代表团在世界锦标赛中首次夺冠的内容,政治这门课不考,作文肯定要考。他是边说这话,边离开教室的,不像平时有的老师考前猜题押宝那样,把教室门关起来,神秘兮兮的。蒋老师的这番话,很少有同学听清楚。我的座位在前排,听得真真切切,记在心上。于是,课后就留心报纸上关于中国乒乓球代表团夺魁扬国威的报道及评论,并做了笔记。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几周以后中考,第一堂考作文。试卷发下来,作文题果然是“当我国乒乓球代表团胜利喜讯传来的时候”。还有一个供选择的题目,我看都没看,始终不知道内容。当时的高兴劲甭提了。于是,拿起笔刷刷地写将起来,一气呵成,不到一个小时就写满了考卷,第一个交了卷。出考场时,许多考生都以羡慕的眼光看着。还谈不上有城府的我,很有些洋洋得意。后来,我被录取到太湖师范。老师告诉我,语文考了79分,是当年母校考生第一名,在新生中也是高分,因为这担任了语文课代表。
       授几何的黄椿年先生,可能是学校里最年长的老师,不仅学问做得好,且宅心仁厚,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都不紧不慢,很少见到他对学生发脾气,总让人想到“博闻强识而让,敦善行而不怠”这句话。冬天,他穿着厚厚的棉衣,可能是棉裤太重了,上课时隔不一会儿,总要用沾满粉笔灰的双手端一下裤子。我们看了,偷偷地笑,他老人家并没有发觉。调皮的,课后还学着那样子,他见了也不恼怒。每次考试,他都是在晚自习后夜深人静时批改试卷。掌握了这个规律,我们就在玻璃窗外焦急地偷看每个人的得分。够不着,就搭人梯,时间长了,下面驮的人受不了,“轰”地一声倒地,把聚精会神阅卷的老先生吓个一跳。
      金跃老师教我们物理,上第一堂课自我介绍后,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。那板书,龙飞凤舞;那动作,可真潇洒。有一天下晚自习后,我们到他的房间去请教问题,他正在吃家中带来的大麦粉充饥。见我们来了,连忙把手中的汤匙递过来,要大伙吃。学生们不好意思,他生起气来,于是便你一口他一匙地吃起来。
      教地理的江锡卿老师善于用姿势助说话,把枯燥无味的地理课教得生动活泼,我们都爱听。讲到“东北有老虎”,还弯着手臂在耳边扮成老虎的样子,惟妙惟肖。他根据课文编的顺口溜:“东北有三宝,人参貂皮乌拉草”,形象易记。他一专多能,平日爱栽树养花,一年里的春、夏、秋三季,他的房前屋后总是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儿。挖白蚁是他的“专利”,往往是锄到蚁除,真是神了。
      葛晓天、唐异凤、程芝道诸位老师,先后授过我的化学、生物、历史学科。他们一日为师,终身尽责。为了我们能郁郁成林,宁愿自己日渐枯老。
      离开母校后,许多老师竟一直无缘得见,不过,这并不表明我的淡漠,在我的内心深处,永远有一个供奉他们的崇高位置。转眼几十年过去,稍一闭目,仍能十分清晰地记起他们的一愠一笑,一举手一投足。
“定 时 炸 弹”
      母校的学习生活,丰富多彩。逢年过节,食堂总要杀几头肥猪,为我们加餐。那时候,吃上大块的红烧肉,可以安抚一下肚子里的馋虫。饱餐一顿,用手抹抹嘴上的油,就三五成群去石牛古洞游玩,我还和几个同学登上觉寂塔的顶层,在里面打过扑克呢!头发深了,可凭开学时领取的“理发券”,到学校大门旁的理发室理发。下午,举行篮球赛。场上龙腾虎跃,观战助威的里三层外三层。别看张竟达主任戴了眼镜,在场上可是投球高手,一记远吊命中,场上掌声一片。晚上,或在大操场上放电影,或开晚会,其乐融融。
      初三那年元旦,学校在厨房上面的大饭厅里开文娱晚会。晚会上,林胜老师导演的黄梅小戏《审椅子》,很受欢迎。在欢快的唢呐声中,韩可来同学扮演的王家昌,挑着货郎担,踉踉跄跄地上场(剧中人喝多了酒),十分形象。我和另一位同学表演类似魔术的节目,是压台戏。我们手持一张白纸,登台亮相,然后用棉球轻轻涂抹,立即显现出“新年快乐”几个醒目的蓝色大字。这一招,观众没想到,赢得满堂喝彩。其实,稍有点化学知识的都知道,白纸上事先用米汤写字,用蘸了碘酒的棉球一抹,就会起化学反应。因为米汤含有淀粉,而淀粉遇到碘就会变成蓝色。回想起那一幕,心里还甜滋滋的,只是不记得是哪位老师辅导的,也忘了搭档是谁。
     同学们是有心人,对课堂上学到的知识,常常“活学活用”,只是有一次差一点酿成大祸。化学课讲到生石灰加上冷水后,会起化学反应,产生热量,量大的连鸡蛋都煮得熟。课后,有几个同学如法炮制,从工地上捡来生石灰块,装入一个墨水瓶,加上水拧紧瓶盖,上课前偷偷放到老师住的灰楼边的菜地上。谁知过了一会,蒋老师正好到菜地锄草,刚要举锄,“砰”地一声,瓶炸得碎片四溅。蒋老师没有思想准备,吓得不轻,幸亏没有什么大碍。事后,大伙说起这颗“定时炸弹”,还噤若寒蝉,连连伸出舌头。
“跑 到 北 京”
       国庆25周年,学校因势利导,发动学生锻炼身体,发出“跑到北京去”的号召。乍听还以为真的要上北京,经宣传解释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让我们每天晨练跑步,记下圈数,算出里程,北京是心中追求的目标。每天天不亮,我们争先恐后地在操场上长跑,暗暗记住圈数,报给体育委员,填上进度表。这表张贴在黑板旁,谁跑在前面,一目了然。为了赶进度,有的同学还半夜蹑手蹑脚地起床,从学校跑到县城再返回,回来时浑身衣服都湿透了,那劲头简直不知从何而来。
      说到跑步,想起葛贤禄同学的一段趣事。他好像有洁癖,剃个光头,每天跑步回来,都要用冷水洗头,从不间断,寒冬腊月,头上几乎结了冰。他还有一个奇谈怪论:头不能让女同学摸,摸了,一天都晦气。我常怂恿张银鸾去摸他的头。大大咧咧的她不知情,常趁其不备,伸手摸一把,惹得贤禄同学暴跳如雷,我们则在一旁起哄,图的就是个快乐。前些年邂逅,说起这事,他还不好意思呢!
      为了参加县里的庆祝会,那一阵子体育课的内容是队列训练。铿锵有力的口号声、脚步声,响彻校园上空。随着林老师的哨声,“左右左,齐步走”,谁个步子走错了,就从队伍中拉出来“亮相”,搞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,因为谁都丢不起这个人。
      国庆这天,艳阳高照,我们兴奋得几乎彻夜未眠,早早起床,整队步行到县城参加庆祝大会。我们喊着口号,变换着手中的花环,迈着整齐的步伐,走在大街上,引来啧啧称赞。
      课余锻炼,学校体育器材不够,就发动各班用班费购买篮球。所谓班费,其实就是同学们凑份子的钱。初二暑假,有位同学主动留下护校,班上的篮球交给他保管。可能是哪天打球忘了带回来,开学后他交不出球,又拿不出钱来赔。丢了球,大家自然心痛,但有些同学态度过激,连续几天班会(晚自习后20分钟,内容是值日班干总结当天的学习、守纪情况),像斗“四类分子”一样逼他交球。我很同情他,又不敢站出来为他说话,只是在心里暗暗为他感到委屈。还是这位同学,他的集体荣誉感很强,事过不久开运动会,我班与另一班进行拔河比赛。拼尽全力,我班取胜,但赛后发现有人在地上挖了小宕,按规则,对方反败为胜。于是乎大伙就把气撒在这位做了小手脚的同学身上,搞得他很沮丧。那时候我们都很幼稚,谈不上有什么修养,有些过激言辞不为怪,现在想起来,总觉得不应那样遇事咄咄逼人,而应不为已甚。
      因个子矮又胆小,体育是我的软肋。跳高,最低的一档都把竿子踢得老远;打乒乓球,还没站稳,对方三板子就把我赶下台,连个“资格”也捞不到。初一时开运动会,要求人人参与,我报的是60米赛跑,第一轮预赛就被淘汰。后来开运动会,根据安排,我还神气地当起裁判员。这大概也是用人如器吧!
      提起体育老师林胜,在潜山教育界可是大名鼎鼎,横渡过长江,是国家二级田径裁判员。他几十年如一日,工作兢兢业业,严格按照《体育教学大纲》,认真上好每一节课,从不搞“一只哨子两个球,老师学生都自由”。爱子不幸落水身亡,他强忍悲痛,匆匆回家处理,两天后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操场上。1981年,他被评为“全国优秀体育教师”,受到表彰。其时,我在县教育局工作,受局里委派,曾将他的事迹整理成文,发表在1981年12月30日的《安徽日报》上。
团 外 青 年
      入学第一学期,我被推选为班上的副组长。组长“负责全面”,管收本子等学习事务,副组长管生活杂务,说白了就是种菜。我年龄小,指挥不了人,只好将组里的菜地按肥瘦、远近搭配,分到各人,再由他们自由组合。这一来,我的担子就轻多了。大家都很上心,谁也不示弱。菜干了,会到河里端水浇;有虫作祟,总要逮住害虫。毫不拔高地说,这就是生产责任制。一学期下来,我组白菜、萝卜的产量在班上夺冠,班上还将我的事迹整理出来,贴在学校的篾折子宣传栏里,让我很是风光了一阵子。
     母校校风培养了勤学、简朴的学生。夜幕降临,专职的师傅早把汽灯点得通亮,值日生到“汽灯室”领汽灯,拎到教室高高挂起。灯光下,大家伏案学习,鸦雀无声,只有汽灯发出“嗞嗞”的声音。下晚自习后,同学们仍迟迟不愿离开教室。教导处宋高奎主任为让学生按时就寝,总要到各班巡视。有时半夜同学们就点上“墨水瓶灯”,到教室复习,在琅琅的读书声中迎来黎明。
      学校强调德智体全面发展。评选“三好学生”,各科平均成绩必须在85分以上,体育要及格。第一学年,我的学科成绩达标,体育55分,够不上杠子,只能屈居“优秀学生”行列。第二学年,可能是林老师高抬贵手,体育65分。表彰会上,我恭恭敬敬地从聂校长手中接过“三好学生”奖状。回家后,父亲高兴地把它贴在堂屋的正面墙上,后来拆房子,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揭下来,珍藏至今。奖状颁发日期为“一九六四年三月”,油印的字迹清晰如初。
      那几年中苏还是“蜜月期”,外语学的是俄语。初一是徐造兰老师教的,他是位戴眼镜的“白面书生”,后来不知怎么调走了,隐隐约约听说是参加了“劳动党”。接任的是江立浪老师。他们的教学,使我对学俄语的兴趣倍增,那时理想就是当翻译或外交官。俄语字母中有卷舌音,很多同学学起来一时困难,而我是“无师自通”,因为从小就会用舌头翻波,这让我沾沾自喜。毕业文凭上记载的,初中三学年俄语成绩分别是95分、98分、甲上,升学考也近乎是满分。后来听说俄语成绩只做参考,并不计入总分。中师不再开外语,因而中学所学的,又全部还给了老师,那本厚厚的俄语词典也成了爱人夹鞋样子的好物件。这当然是后话了。
      到了初三,我担任学习委员、俄语、地理课代表,还当了学生会的宣传部副部长。说是部长,其实也没有什么事,主要是午睡时值勤,周末放电影看寝室,重头戏是元旦、国庆、青年节学校出墙报,组稿、张贴,忙得不亦乐乎。说来可笑,初二那年“五一节”放假,本想和同乡结伴回家,无奈手头的墙报没贴好,硬着头皮向老师告假,老师未允,我急得哭鼻子。后来,老师还将这事直通通地写在期终评语里,惹得家人笑话。
学校团组织活动,也开展得有声有色,加入团组织,是我们的最大愿望。初一开入团宣誓大会,校团委安排我代表“团外青年”发言。我很珍惜这个机会,发言稿自己写,老师把关润色,关键词少不了:“向团员学习,努力创造条件,争取早日加入团组织。”从会场气氛看,效果还不错。初二开宣誓会,又让我代表团外青年表态,我没加思索,乐意接受了任务。待我登台发言时,台下窃窃私语,眼光也有些异样。估摸潜台词是“怎么又是他当代表?”到了初三,仍让我发言。我涨红着脸,鼓起勇气,谢绝了这份信任,老师善解人意,也就没勉强。我出生于1951年农历8月25日,到1965年7月毕业,尚未满14周岁,而团章规定,入团必须14岁以上。听说兼任团委书记的蒋老师还派人到我家调查过我的真实年龄。因此在母校,我始终是个团外青年。
      毕业考的第一天上午,年仅41岁的父亲不幸病逝,我匆匆离开考场,回家奔丧,一直未返校参加复习迎考。中考前,学校派老师家访,动员我无论如何要参考,使我有机会上了中师。
      我与母校之间,始终有一种难解之缘。这种缘,伴随着我的成长、生活和工作经历,历久弥深,经久愈醇。工作中,我时时关注着母校的发展,在职责范围内,稍尽绵薄之力。近年又撰写《岳麓清华园》《野中三味》《难忘恩师徐茂如》等小文,在《中国文物报》《中国国土资源报》《中国劳动保障报》《安庆晚报》刊出。母校还延续了我家三代人的求学历程。两个男孩黄昕、黄昀先后在这里学习,考入青岛化工学院、华北电力大学,外孙袁力眼下正在学校攻读。我与母校的这份缘,美好而绵长。
      舒缓动听的音乐在耳边响起,原来这是代替下课铃声。它把我的思绪拉回眼前。我们瞻仰了迁建的“忠烈祠”、首任校长范苑声先生的墓园,再从图书馆往上,沿着幽静小径,穿过一片参天的古树,迎面石壁上“岳麓清华”的石刻,赫然入目,落款是“癸亥春三月  以风”。徐校长告诉我,题刻者是当年主持建校的首任校务主任、第二任校长乌以风先生。凝视着它,咀嚼着它,我的眼睛湿润了,不禁从心底赞叹:风景绝佳处,岳麓清华园。
  
(黄骏骑  潜山牌楼人,野中1965届校友,曾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、县委常委、县委办公室主任、宣传部长、县委副书记、督查组长等职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、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,入选《中国散文家大辞典》。杂谈散文,见诸《人民日报》《人民日报海外版》《人民政协报》《中国文物报》《中国绿色时报》《中国人口报》《中国国土资源报》《农民日报》《北京日报》《国家电网报》《中国劳动保障报》《中国气象报》、《中国红十字报》《中国矿业报》《解放日报》《内蒙古日报》《安徽日报》《阳光》《安徽文学》等数十家报刊。出版《一得集》《泥土的升华》《开秧门》,国家、省图书馆收藏。有作品获奖、《读者》《文摘报》转载,收入《当代散文小品20家》《当代10名作家散文今选》《月光城副刊散文精选》《点亮你心中的灯》《安庆60年文学精品选》《我与文化遗产保护征文选》《2010 中国亲情散文年选》《美哉天下•中国旅游散文优秀作品集》《散文选刊•全国散文奖获奖作品集》《中国散文大系》等。)
文字:黄骏骑图片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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